Saturday, May 21, 2011

制度下的灭亡

清朝末年的局势,是晚近中国史中非常有趣的一环。自从鸦片战争,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,加上围剿长毛运动,之后又有甲午中日战争,可以研究的军事知识非常之多。制度变革有洋务运动,戊戌变法,而慈禧之后的皇室内阁与中国第一部宪法也是极为重要的研究点。如果光是谈论辛亥革命,也会有太多的内容。不过这就不知不觉进入了民国史。


而对于晚近历史,分水岭便是甲午中日战争。首先中日战争对于知识分子的思想颠覆是剧烈的:身为小弟的日本不但对中国开战了,而且把中国打败了,这种挫折心理是很强大的。如果说满清自承不如日本就不如日本了,“我堂堂中华又怎会不如倭寇呢?”这一点让为经历过抗日战争的腐儒们万难接受!——至于西洋鬼子打败了清政府,一方面是“他们会妖法,”,另一方面,普通中国人也没有愿意与他们打交道的意识,对于这种失败反而不放在心上。其次,甲午战争几乎赤裸裸的显示了日本对于中国的投机主义与野心勃勃:处于当时情况下,日本军事实力与中国几乎相差无几,而日本不仅打败中国,甚至在旅顺与天津赤裸裸的威胁清廷。这种危机感,是先贤从来没有遇到过的。问题在哪里?

(“问题在于满清乃异族,不适合领导我华夏儿女!”这应该是孙文这个脑袋所能想到的所有结果。“只有光复华夏,驱除鞑虏,才能重现昔日雄风!”)



甲午战争以前,主流知识分子有两派:面对西方坚船利炮,主张西学中体,西学中用的洋务派们,其以奕、曾国藩、李鸿章、左宗棠、张之洞为首;始于长毛之乱,终于甲午战争,这些人大力发展官办经济与军事,可以说是一群实干家。 另外的可以称为是保守派,恪守祖宗之法,努力在《论语》与《春秋》里面为现实找答案——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找答案的,估计之后的谭嗣同同学现在应该在《史记》里面找答案呢。洋务派的兴起原因很简单,就是太平匪祸所致。官兵打不过匪兵,连南京古城都丢了。这一直接起因触发了中国地方军阀的崛起——湘军,淮军等,而随之而来的便是这群人自己做的一些事情。洋务运动随着甲午战争的失败,北洋舰队的覆灭而告终。于是李鸿章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。

洋务运动的问题在哪里?

先举一个前车之鉴。南宋时期,南中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,据说GDP能占到60%。南宋坚持着没有被金灭掉,可是最终死在了蒙古人的铁蹄下。为什么宋人打不过蒙古人呢?这个应该不难回答,因为蒙古人英勇善战。不仅仅如此,更多的制度与传统的问题。蒙古人以军事立国,全民皆兵,还几乎全是骑兵,才灭了花剌子模,灭了大金。南宋打不过是正常,宋人不好武,皇帝只有那点兵,那什么跟蒙古去拼?

回头去看清政府的例子。在19世纪后半页中国最大的问题是外侮,而不是内讧。为什么?太平天国厉害吧,长毛狠毒吧,一样还是死了。清政府真的灭不了革命党吗?

看一个鸦片战争的例子。鸦片战争时期,当广州方向与英国人火拼的时候,南京方面在做什么,天津方面在做什么?抵御外侮吗?恰恰相反,生意照做不误。这是交战国之间应该有的态度吗?

中法马尾海战中国战败,可是北洋舰队在做什么?开不过去吗?北洋对南洋的死活丝毫不管,这是交战吗?同样的,北洋舰队几乎也是孤军作战,仿佛世上从来就没有军区这种东西,不过也确实没有。

所以说,清政府的问题在哪里?作为一个中古遗留的帝国,其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天下不太平,不在于百姓经常饿死,不在于鞑虏占了中国,而在于缺乏行之有效的中央集权,缺乏可行的独裁体制。别的不提,清政府连拿的出手的常备军都成问题,八旗早就成了一滩烂泥,更别提什么海军了。



洋务运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。相反,洋务者只看到了中国需要先进武器与装备,只看到敌人船坚炮利。他们一心发展军事工业与重工业,最后也免不得失败收场。不在于他们有没有获利多少,而在于他们的方向,一开始就错了。如果你想富国强兵,那么做,只能富民,战争时候该败还是一样会败的。

当然,独裁这种事情,儒家学者是永远也想不出的。王安石变法之时,推崇变法维新,富国强兵,然而他却获得百官记恨,最终毁在了司马光的手里。按照司马光等人的观点,民为重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在这样一种体制下,谈何能够制造出一个庞大的军事帝国?而慈禧与其他清朝统治者们本来就忌讳满人统治过于严苛,避之犹恐不及,又怎会加强皇权与军权?从鸦片战争开始到大清灭亡,清政府的军队控制权问题也没有解决,皇权无法加强,便是这个原因。而官僚们似乎都是东林党人,大家心中都忠君爱国,却唯恐皇帝多得了一点好处。光绪皇帝罢免六部上书,提出新政,都被慈禧痛骂。OK,如果慈禧去罢免这六部尚书会怎样呢?一样会被群臣背地里痛骂,因为中国没有绝对的皇权;甚至可能会因此失势。

真正解决了独裁问题的不是清政府。清政府的灭亡,拜自己的蹩脚政权所赐,其死在了袁世凯的威逼下。甲午战后,公车上书与戊戌变法,第一次将民主与开放思想送给中国人,却只带来了伪民主与假西学。这就仿佛文人心中的一场革命(简称“文革”),知识分子在无心与皇权之中了,光绪就差没有对读书人说“你们不要相信哥,哥只是一个传说”了。而最后的无端收场,只因维新派实无能人:本来改革与变法这种自上而下的搅混水就应该慢慢搅,你们倒好,一上来就罢免六个部长,而飞扬跋扈的皇帝近臣,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。而这场误会之后,清朝几乎彻底成了异族。更为荒谬的慈禧太后,因为废立天子的问题与各国失和,竟然引乱进京,自寻死路。拳乱与慈禧西逃,庚子条约,清政府局势一天天恶化(——只是在人心中的恶化,就像现在中共在百姓心中恶化一样,中共倒了吗?可是中共有抢有国宝才敢玩火,清政府有什么?)

而真正的致命一击,是溥仪时期的立宪运动。这本来是好事,却做成了坏事,一个皇族内阁,彻底的让袁世凯一流对摄政王先生失去了信心。只能成就了逼宫的好事。

真正解决中国独裁问题,并给中国带来腾飞的,是极端落后的沙俄农奴制度,在这种奴役人性的制度下,才有了富国强兵。(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中国人,你想要一个强大的中国政府吗?)

所以说,洋务派不会成功的,毕竟旁边看着一个先实现了皇权集中的日本与野心勃勃的沙俄。而戊戌变法想拾日本人牙慧,却只看到了牙秽——康梁祸国。